已经到了入春的时节,天气却仍在降温。颤颤巍巍的雪被风吹到别处,接触到冷硬的地面融成一滩还冒着冷气的雪水。
落尽叶子的老树旁插着一块铁质的金属,像是无名的坟墓般折射出冷冷的寒光。列车一辆接一辆地呼啸而过。华音杵在站牌旁,呼吸断断续续,白气释放到空中化开。她觉得呼吸都能冻成冰渣子。他真的来了!华音遥望见一个挺立的人影,徐徐向她走来。想不到他还真履行约定了啊,以为他早忘了的,毕竟只是萍水相逢。若是灰原的话肯定当时就当耳旁风了。她弯起唇笑:“白!”
白愕然,随即弯了眉眼柔和地笑:“你在等我吗?”她重重的点头,表情认真:“因为你说会再见面的,我可是等了好久!不过好在你确是来了。”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,面前微笑的白如梦境般飘忽,明明却真实存在,她想伸手去触碰他,但害怕……假使真的没有该有的触感怎么办。
于是她掐灭了那时不时闪现的念头,白明明就在这里!她眼神不好使而已!
“华音,今天我就要离开了。这个给你,请一定好好带在身上。”白轻轻淡淡地说着,掏出一条做工粗糙的手链,上面挂着5颗摇晃的石头,“至于作用,跟平安符差不多吧。”总会有浩劫的,这个世界上。到时候,真的只有灰原能守护她的世界了。
“想不到白你也信这个啊。”华音接过,那黯淡无华的漆黑石头似乎不是普通的石头,里面像蕴藏着极大的能量,折射出诡异的幽蓝光芒,“不过这链子的确漂亮呢,我就收下啦。”她眨着晶亮的双眼,“你离开要去哪?不多留些时间吗?”
“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”她看着白转身,身形就如同他的话语那般无力。“接下来的路吗?我也不清楚呢。——总归不是他的世界。”总归不是灰原的世界。
白又将手中的密封铁盒递给华音:“请你转交给灰原,这对他很重要。”
“再见了。”
华音走出他的视线之后,白挥了挥手,这时他才理解了一些情感,对他而言很是重要的情感。例如快乐和幸福。躯体在一瞬间变得很轻,他垂下头看这个美丽的不属于他的世界,只有他不在的世界。可是他还是得跟这个世界告别,他曾存在过,否则他就连人生都无从谈起了。
化作长风。
其实啊,他也算留了那么一点痕迹吧,在玛门的世界。
再见了,误入过我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可爱的人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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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。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事。其实假若他还有明天的话,会有更多也说不一定?
好在,他看见了真实,他推开了那扇久被封存的门。
在很久以前,久到连时间都能停滞的时期。这个世界的变迁只是发生在短短几年。也只是短短几年,时间变迁,人变迁。
世界像是重新开始了运转,每个人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,每个人都是鲜明的,都没有一点共同的地方。独立是强大的根基。这个世界坚不可摧。也没有谁会在意这些细节,时间的漫长磨去了他们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的本质的东西。
这就是所谓的真实,而无人能挽救这真实。拯救世界不是什么中二的台词中二的目标,这个早已千疮百孔的世界,本就需要拯救。
不为人知的角落,有一片废墟,无法重建起的废墟。那是旧的世界,这里原来的模样。弱者就该被抛弃,连同旧世界一起,抛弃在时间的旋窝里。于是,在那边的,都是孤单的人啊。虽说他很不想承认他是其中一个,现在仍是。他一直是弱者,新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强了他太多太多。虽说另一个自己早已放弃,不知是何种原因,以至于灰原突然间就成了以往他的模样。
那样可真是令人于心不忍啊,难怪华音会在意。
不过好在,都结束了。白愉悦地笑,笑该是多美妙的一种事物,他终于懂得了身为人在人世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。灰原,继续自己的生活吧,渺小的尘埃就让他们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好了!灰原……作为哥哥,一直没能够履行自己的职责,现在就让给你好了。也许吧,我们曾经见到过那么一两次,或是偶然,或是梦中。不会断开的血缘,从来都围绕在我们身周。有一天,你也会推开这扇门,看见我所看见的一切,请愉快地忘记吧,也忘了我。
玛门!你其实都没想过对不对?你不知道会这样,一切只是你的推测,因为我们是唯一的异类,因为觉得不干你事,我们兄弟残杀就好了。玛门,这是多么可笑的世界,到最后也落得人人都是孤单一人的下场。
这样一想,也就轻松多了呢。他抬头望天,明净澄澈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瞳孔里,干净地挑不出哪怕是一丝的杂质。
在与华音一同的时间里,白已经找齐了新。白收好新,尽数雕成质朴古老的小玩意模样,串在一条偶然捡到的细铁链上。没有多大用处的新,害人又害己,可起码,能保护华音及华音想保护的人。新确是罪恶的,玛门这个浑身傲气的冰冷女孩也有不懂的地方啊——新不是万能的东西。
那么,就让万能的旧来取代新吧,只有永恒不变的旧,只有那更鼓永存的美好事物,才能守护玛门的世界。
少年闭目于空旷的世界中,尚稚嫩的脸庞上有时光留下的刻痕。如此苍老的少年,尝过各种人间疾苦,沧桑的洪流毫不吝惜地浇筑在少年身上,红尘荡涤后,会再有一双爱恨灼烈的眼吗?
常言道,眼睛折射心灵。少年的双眼缓缓睁开,透彻的瞳眸美得似天空,美得似海。干净地几乎能够倒映整个世界。即使那些世界都不属于他。这样的少年,胸腔水晶的心在有力搏动。
只有我,只有白,才适合做旧!
不能拥有己的一方天地,也能重建你的广阔无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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